神隱之森

 

01

 

夕陽逐漸西下，天空如同染布一般染上橘與黑的漸層，星辰一閃一閃地像是布料上的裝飾品而月亮靜靜地注視白天與黑夜的交際。

「治——！！！」

驚慌聲劃破了傍晚的悠閒，蔭綠的山坡上有著兩道身影，原本裝著野菜與水果的竹籃倒在一旁，灰髮的男孩面色痛苦地倒在地上，黃髮的男孩擔心地跪在對方的身旁。

「治！治！」宮侑的手懸在空中毫無目的地來回移動著，像是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突然倒下的人，他在慌亂的情緒中只能徒然地呼喚著兄弟的名字。

如深水潭的紫眼緩緩看向面前的人，平時總是貪玩的孩子此時正慌亂地不知所措。宮治雙手摀著胸口，那個地方像是要撕裂一般疼痛著，他全身發熱視線逐漸模糊，在意識恍惚間他看見自己的兄弟身影變大，對方棕色的眼瞳啪搭啪搭地落下淚水並用哽咽的聲音頻頻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治！」

聲音漸遠，像是沉入水中般難以傳入宮治的耳中，他的腦袋逐漸遲鈍，身體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

侑……北前輩……

 

 

02

 

牠奔跑著。

牠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可以這麼輕、跑得這麼快，夜晚的森林像是在邀請牠一般，牠穿越自然界的居民，漂亮的樹木花叢輕輕地撫過牠的身體，螢火蟲像是在替牠照耀道路般點綴著森林的種種。

彷彿不知道停止是為何般牠向前奔跑著。

沒有目的地、沒有目標。

僅是愉快地奔跑著。

牠像是風的寵兒，被微風的撫弄是那麼地舒暢，牠奔至一個湖邊，螢火蟲未跟上身旁卻不黑暗，抬頭看向黑夜的驕傲，星辰如勳章般一閃一閃地鑲在上頭使得夜晚並不可怕。

牠緩緩地走入湖中發現自己不會下沉於是雀躍地在水面上蹦跳著，每個漣漪隨著腳步綻開，腳下星空的幻影隨之波動。

牠繼續奔跑著，穿越湖、穿越森林、穿越草原，踏著風牠穿越了一切，在愉悅的情緒中，不知何時周圍的風景只剩下黑暗。

像是不知所措牠原地轉了兩圈隨後又開始奔跑，像是被怪物追趕、像是被恐懼吞沒，牠的雙眼映不出任何東西，愉悅的情緒化為恐懼，牠著急地奔跑想找尋能夠安心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牠感受不到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心臟瘋狂跳動著供給大腦氧氣，沒有任何聲音的環境中牠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牠著急地快哭了。

忽然間，牠遠遠地看見燈火。

那是一個提燈，燈火在遠方搖晃著。

一瞬間牠差點失去理智往燈火的方向狂奔，但理智壓抑住急於尋求幫助的身體，牠不知道是否應該向那兒前進，或許自己又會在那個地方迷失方向。

『治。』

溫柔而沉穩的聲音隨著鈴聲傳來，牠抬頭看向燈火處，鈴聲再次從那裡傳來。

『治。』

治。

好熟悉、好耳熟，牠焦慮地轉了一圈，腦海中似乎有人會用這個溫柔的聲音呼喚這個詞。

『過來，我們回家。』

心臟再次瘋狂跳動，不似奔跑那般，像是悸動、像是滿溢的情緒湧出。

回家、回家。

牠的眼眶逐漸發熱。

『治！！』

另外一個聲音傳來，這次的鈴聲似乎響了些也更為繁亂。

『宮治你這個笨蛋！！再不回來我要把你的點心全部吃光！』

一個情緒急急地湧上，牠知道這是憤怒。

太過分了，那是我的、是我的！

『治，回來吧。』

隨著鈴聲的響起，牠朝著燈火奔去。

 

 

03

 

宮治緩緩地睜開眼睛，身體暖暖的懶洋洋的，鼻尖是熟悉的氣息，有雙節骨分明的手交差在胸前環抱著他。他抬頭一看，那雙棕色的眼有些充血發紅，黑青在眼下形成一塊印記，樣貌有些憔悴。

「北前輩快去休息！」尚未搞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宮治看見北信介的樣子急急說道。

睜著不知道是因為徹夜未眠還是情緒湧上的發紅雙眼，銀髮的少年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像是遺失的珍寶重新找回，他將宮治的胸口與自己緊貼在一起，心跳相互重疊鼓動著。

小巧的手輕輕放在北信介衣衫單薄的背上，宮治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著北信介異於平時沉穩的樣子，他下意識地開口：「對不起……」

在道歉什麼呢？宮治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讓北前輩擔心了，不應該讓重要的人擔心。

猛地一個重量從身後壓上，宮治回頭發現是宮侑，原來他剛剛睡在自己身旁嗎？

「治是笨蛋……」黃色的腦袋埋在宮治的背後說道。

你才笨蛋，宮治下意識想要回嘴話語卻止於嘴邊，隱約知道這次是自己做錯事於是他沒說話。

北信介鬆開手，他托住宮治後方差點滑落的宮侑並將兩人一左一右地放置在腿上，眨眨乾澀的眼睛，他用有些虛弱的聲音道：「晚點一起去和山神大人道歉……」語畢，隨即天旋地轉。

咚！

「『北前輩！！』」

在卸下擔憂後，少年的身體強制進入休眠。

 

 

04

 

宮侑回想那日，他與宮治一起上山採集，途中宮治看見一隻漂亮的狐狸想捉住做成皮草圍巾送給北前輩，沒想到沒捉住反而在返程的路上身體發生異變變成狐狸。

在宮侑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著跑回家找北前輩時，男孩看見平時穩重像是大人一般的北前輩瞳孔微縮、腳步有些發虛腿軟，但仍堅強帶著他前往神社尋找住持大人。根據住持大人的說法，那隻狐狸應該是山神大人而宮治被山神大人懲罰了，如果不能想起作為人類的自己將無法變回原樣。

為了讓宮治找到回家的路，北前輩依照住持大人的說法點燃提燈，手持著神樂鈴並隨著鈴聲呼喚著宮治的名字，希望宮治能聽見兩人的聲音藉此想起自己是誰。

一大一小的身影幾乎站在山腳下呼喚著一整夜，當嬌小的狐狸竄入北前輩的懷中並漸漸化為人時，宮侑從未如此感謝山神，就連秋季的豐收都沒能令他如此感激。

至於之後宮治怎麼被北前輩訓話而自己也連帶被教育這件事，宮侑不太想回想。

黃髮的男孩在歲月悄悄的流逝中變成了少年，而他灰髮的兄弟亦同。

弓弦緩緩地緊繃並奏出細小的弦音，劃破風與樹枝枯葉，弓箭射中一隻肥美的兔子。宮侑走上前，他將雙手合十擺在胸口，真誠地感激大自然與動物們的生命，隨後將倒下的兔子放入袋中。

收拾好獵物，宮侑一抬頭正好看見自家兄弟正拿著裝滿野菜、水果、河蝦、魚等等的竹籃走來。

宮治將竹籃放置在地上，與宮侑一樣行禮後再次拾起竹籃。

「今年是大豐收呢。」宮侑看著宮治竹籃裡的食材道。

「嗯嗯，好吃的東西很多。」宮治胡亂地點頭，像是已經想像出材料變成佳餚般流著口水，「北前輩的稻米也是長得很飽滿，過幾天就能收割了。」

到時候要一起去幫忙，兄弟倆同時想著。

沙沙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宮家雙子同時停下腳步、回頭，見一隻黃色的狐狸正從遠方看著他們。

宮治從竹籃中拿出最新鮮的野果與魚並整齊地擺放在石頭上，他們恭敬地行禮，隨後邁開步伐下山。

在兩人走遠後，黃色的狐狸緩緩走近，低頭、咬住食物。

 

 

「不抓了嗎？」宮侑調侃著。

「才不要，你自己抓。」宮治隨口回嘴。

遠方的家正冒著白煙，看來廚房開始燒柴了。

看見銀色的身影在院子內忙碌著，宮侑與宮治兩眼發光並遠遠地呼喚：「『北前輩！』」

正在整理晾曬衣物的人回頭。

「歡迎回家。」

是一如往常令人安心又溫柔的聲音。

 

 

 

Fin.

2020/08/19

就是腦洞開了一下，私心CP是雙子北